她伸出一只手,侧过身相请:“姑娘何不庄内一叙?”
彤华笑道:“原是要好好叙的,只是见你们要走,我心里着急,这不才特意来寻你们吗?”
钟琰娘道:“姑娘说笑,事情还没解决,我们能去哪儿呢?”
钟琰娘打定了主意要将她先带进山庄,好先送走原景时和岑姚,彤华又是打定了主意要拦在下面。
单慕知看得久了,耐心终于告罄。
“师姐何必与她多费口舌?”
他上前站在钟琰娘身边,目光锋利地看着彤华:“李梦微,你我新仇之前,尚有旧仇。若我记忆不错,十二年前凤山公冶堡被屠,你也在场罢。”
此言一出,钟琰娘周身一震,双眼不自觉睁大。她回头看向单慕知:“你在说什么?”
单慕知恨意上涌:“是她,师姐,凤山都是被她毁的!若是没有她,容琰那白眼狼也没本事做了那么多年细作还不被人发现,到最后,他也没法打开公冶家的大门,让公冶堡原本固若金汤的防御直接变成了一张破纸!”
钟琰娘怔在当场。
这句话冲击着她的大脑,往日一幕幕倏然重现在眼前。凤山那日的刀兵之声,三日不休的瓢泼血雨,再往前,宗门和睦的谈笑之声,少年目光真挚发下的赤忱誓言。
容琰。
她已有多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她浑身僵硬,顾均侧目望向了她。
彤华打量着单慕知,仿佛此刻才记起了他到底是何人,恍然大悟一般道:“是你啊……原来当年,是你去报信的?”
她复又轻轻笑了一声,颇有些讽刺的意味:“你带走了公冶俘屠的阴阳双剑,未让他落入敌手;你救走了他最心爱的六女儿,给他留了一条血脉;你好端端回到了清子山,处理了你狼子野心的叔伯兄弟们,夺得家主之位。”
她挑眉问他道:“若是当年没有容琰救你,你猜,你这一生,能不能过得如此顺遂得意?”
第100章叛徒他得死在这里才行。
江湖之中,多有武功奇绝之辈,而凤山公冶家,正是以祖传秘技“七步绝杀”的剑术独步武林。
二十二年前,容琰和单慕知同时来到凤山。他们在上山的路上便遇到了彼此:一个是避难来的,一身狼狈,身边就跟着一个会武的老仆;另一个是拜访来的,宝马香车,礼物侍从无数。
单慕知的母亲与凤山有些旧缘,为了让儿子躲避家中内乱,将他送了过来。而璐川容氏与凤山本就是多年世交,常有小辈互相来往求学,甚至结为姻亲。
家主公冶俘屠请他们二人入内,左看看,右看看,两个都十分满意,最后一起收在了门下。
容琰生在大家,本就是个骄傲爽朗的外向性子,再加之年纪比单慕知大些,在山路之上便向他伸出了友谊之手,请他上车来坐。拜过公冶俘屠后,又主动揽着他的肩,去客房安置下来。
他十分体贴,知道单慕知没带什么行李,主动和他住了一件屋子,把自己的行李往房间中间一铺,左一件右一件地一铺,不动声色地补齐了单慕知的日常所需。
最后,他勾着他一起去练武场。
“师弟没去过练武场罢?凤山的练武场可不一般了,在山间瀑布旁边,有水有树,宽阔凉爽。我从前去过,我带师弟去瞧瞧。”
就是在这一处绝佳景色旁边,他们两个第一次见到了公冶宁。
公冶俘屠没有儿子,膝下只有六个女儿,最年幼最受宠爱的六小姐公冶宁那年只有七岁,比单慕知大些,又比容琰小些,但站在他俩面前,两人都得叫她一声“师姐”。
公冶宁也是个很明媚的女孩,一身鹅黄的衣裳,娇俏可爱,又朝气蓬勃。她拿着一把稍短些的钢剑,像模像样地跟在弟子后面,休息时看见遥遥站着两个男孩,便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等问清楚不是坏人,便同他们笑道:“你们是爹爹的弟子啊。我是小六阿宁,你们叫我师姐就好啦。”
单慕知乖乖巧巧地叫“师姐”。
容琰和她一般的张扬,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手指轻飘飘地弹了下她小髻上的鹅黄色飘带,口中道:“阿宁啊,你长大了。”
公冶宁歪了歪头:“你认得我?”
容琰笑了:“认得,我上回来,你在山上摔了,嗷嗷哭,我给你拍的土,你不记得了?”
公冶宁“啊”了一声。
她不记得谁给她拍的土了,但记得她上回摔得好疼好疼,尤其膝盖上那一块,本来没破,拍了两下,反倒拍破皮了。
三个人头一回见面,公冶宁不大喜欢容琰,拉着单慕知跑了,还要他离容琰远些。
单慕知那时还是听话的性子,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听公冶宁的话,即便长大后性情教养得很是爽朗,再也不复幼时怯懦,但依旧对公冶宁很是乖巧。
由是他对公冶宁此言非常无奈。
她说着要离容琰远些,最后却离容琰越来越近。公冶宁稍大些的时候,干脆也不演了,横竖容琰对她的偏爱独一无二又正大光明,她早晚都是要和他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