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形状,苏妙漪有些迟疑,“我是临安城知微堂的东家,我想来买墨。”
叶老板随手给苏妙漪指了个方向,“进去自己挑,挑好了出来结账。”
“……”
苏妙漪还未见过这么做生意的,但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那屋子里绕了一圈。
一堆墨碇就摊在桌上,苏妙漪将它们一一拿起来闻了闻,便皱皱眉,转身又出去找那位叶老板。
“我想买的不是这些墨。”
“那你还想要什么?”
“听说一年前,叶氏墨庄出了一款墨,闻起来不是墨香,而是花香。”
叶老板一愣,终于正眼看向苏妙漪,只是表情却有些诡异,“……跟我来。”
一块做工简陋、甚至未曾描金填色的墨碇被递到了苏妙漪眼前。
苏妙漪接过来细细打量,成色不够细腻、光泽度也一般,可是……
嗅到那股甚至压过墨味的桂花香,她眸色骤亮。
“就是它了……叶老板,墨庄里还有多少这样的墨,我全要了!”
叶老板默然片刻,摇摇头,将这墨碇从苏妙漪手里抽了回来,“就这一锭,再没有更多了。”
苏妙漪愣了愣,“那我先买下这一锭。剩下的付定金,你尽快帮我制墨,可好?”
叶老板长叹了口气,转身走出门,直接在台阶上席地而坐,无言地掂着墨碇。
苏妙漪不解,也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叶老板?”
“……这位娘子,我实话告诉你,不是我不想制这种墨,而是原料难寻,必须得要哀岷山上的一株草药。”
闻言,苏妙漪又看见了希望,“什么草药?我去采便是!”
叶老板嗤笑一声,打量苏妙漪,“你?你可知那哀岷山如今已是鳝尾帮的地盘!鳝尾帮那群人穷凶极恶,你以为我这叶氏墨庄为何越来越不景气?我家祖传的制墨技艺依赖各种草药。当初我祖父就是看中哀岷山上的药材,才来了这绩县。谁曾想……”
苏妙漪愣住,“难道这药材只有哀岷山才有,就不能从别处买么?”
“若是做普通的墨,所需药材倒是能从别的地方采买,可桂花墨不同。能压制墨香的那株药材,我暂时还未在其他地方寻到。”
苏妙漪咬牙,欲言又止,“我听说鳝尾帮昼伏夜出,若是趁着天亮时悄悄上一次哀岷山……”
“你手中这块桂花墨,就是当初我不听劝,非要去哀岷山换来的。那次上哀岷山,我差点就死在鳝尾帮的刀下,最后摔断一条腿才苟活下来。”
叶老板苦笑,拍拍自己的跛腿,“如今,我可不想再为了制墨,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天色将晚,苏妙漪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叶氏墨庄。
她还是买下了那块带着桂花香的墨碇,一路往客栈的方向走,一路思忖。
叶老板不愿为了制墨搭上一条性命,她自然也是如此。可叫她就这样放弃,空着手回临安,她又有些不甘心。
哀岷山、药材、桂花墨……鳝尾帮,又是鳝尾帮!
苏妙漪恨得有些牙痒。
她还记得,当初他们一家去临安,苏积玉也是差点被鳝尾帮的匪徒杀了灭口,若非有容玠那枚玉坠,若非那枚玉坠掉出来,叫鳝尾帮投鼠忌器……
苏妙漪蓦地顿住步伐,眼里倏然闪过一丝光亮。
她转头,看向停在客栈前院的那辆马车,唇角缓缓扬起。
***
“咚咚咚——”
天色刚蒙蒙亮,遮云就慌慌张张地往客栈楼上跑。
冲到容玠屋外,他也顾不得主子是不是还在休息,便急促地抬手拍门。
听得一声“进”,遮云推门而入。
“公子,不好了!咱们的马车,咱们的马车被人盗走了……”
纱帐被掀开,容玠坐起身。他一身玄黑寝衣、长发披垂,可面上却没有丁点睡意,倒似是彻夜未眠的情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