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屹原还想躲门外偷听的,这会儿偷听不成,他尴尬着冲那嬷嬷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而此刻屋内,孙夫人坐着,叶雅芙站着。
孙夫人虽然需要抬头看眼前之人,但气势上仍不输丝毫:“听说你同探花郎并非真夫妻,当初是为人所算计,睡在了一块儿,这才令吴家勉为其难给你们办了婚事的?”
孙家既对吴容秉有想法,自然是动用了江南杭州那边的势力,所以,一早便把吴容秉底细查探得一清二楚。
细致到,吴容秉何事丧的母,他父亲何时续的弦,他什么时候考中的童生、秀才,以及何时断的腿,断腿后又为什么会继续考试……等,都查得一清二楚。
所以,自然也知道叶雅芙同吴容秉是怎么结为的夫妻。
还真是如外头传言那样,这二人的结合乃是来自于一场阴谋和算计,是那吴探花的继母使计令这二人睡一起去的。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自幼被养在吴家的养女,她同吴探花,乃是兄妹的关系。
叶雅芙对孙夫人始终笑脸相迎,态度上极好。但却也不卑微,不会去曲意逢迎曲意逢迎。
只见她先是慢慢在一旁的椅子上落了座,然后也不答孙夫人话,只是问她:“夫人来之前,不是已经把什么都打探清楚了吗?还需问我啊。”她始终笑着,笑容里却暗暗藏了机锋。
孙夫人这样身份的人,什么是好话什么是歹话,她自听得一清二楚。此刻,眼前女子虽始终以笑相迎,但却话中带刺,她如何听不出来。
于是,本就瞧不上的,就更看不上了。
“叶娘子,你能白手起家,在这燕京城内开了这么一个食肆,又能巴结到那些勋爵人家的老夫人,想也是聪明人。既是聪明人,你该明白,以你的身份,同吴探花是过不到一块儿去的。女人家家的,哪有自己抛头露面到外头经营生意的?”
“你若只是个市井女郎,为操持家中生计,也就罢了。可如今吴郎高中探花,日后必是国之栋梁,再得你这么个妻,未免就不够看了。我若是你,必会自请下堂,成全吴郎。而非是只看到里头的好处和利益,巴着这么个金钵钵不肯放。”又说,“你若肯松手,我孙家不会薄待了你。”
说到这里,孙夫人嘴角略微上扬一些,露出一抹略显嘲讽的笑来。
“你若肯自请下堂去,这里的二百两银子,便是你的了。”说着,她伸出手去,把案上装着银子的托盘略往叶雅芙那边推了推。
叶雅芙只望一眼,便笑了:“难道令千金一辈子的幸福,就只值这区区二百两银子吗?夫人未免也再轻看了令千金对我家相公的感情。”
“你!”孙夫人没想到她竟会这样说、竟敢这样说,一时被怼得哑口无言。
但很快,她又调整好了自己心态,以更蔑视的目光瞥着叶雅芙,淡淡道:“叶娘子这是觉得自己很值钱吗?还是说,留在探花郎身边为的就是这些俗物,银子给的不到位,就没得谈了?”
叶雅芙抿唇微笑,既人家已经把话说得这样难听,她索性也不装了。
“是这京城里没男人了吗?还是这天下没男人了。令千金非得要觊觎别人的夫君。孙三娘子年纪小,不懂事也就罢了,可孙夫人您却是一把年纪的人,是历过事的啊。怎的孙三娘子胡闹,您身为母亲,不但不严加管教,反而还由着她胡闹呢?”她微微笑着,“别的不说,就今日这事儿,若叫京城里别家那些世家夫人晓得了,肯定会笑话夫人您的。难道,夫人连脸面也不要了吗?”
“你……你……岂有此理!”孙夫人自诩清贵,自持身份贵重,一般二般的世家夫人都不放眼中,何况是眼前一小小商户女子了。
能亲自来找她谈,已然是给了极大的脸面,她竟然还敢这样根自己说话?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孙夫人愤怒,直接站了起来,厉斥道,“商户之流,果然是好没教养!”
见她站起,叶雅芙也跟着站了起来,话也说得难听:“我们再没教养,也不会觊觎有妇之夫。”
“你!”已经是第三次孙夫人被叶雅芙堵得哑口无言了。
愤怒,但却又被抓着小辫子,反驳不了。
孙夫人自然知道自己此行理亏,但她仗着身份,就是想强压这个商户女子一头。却没想到,她竟是个硬骨头,竟句句堵自己的话,叫自己难堪。
甚至,孙夫人觉得她很蠢,竟敢得罪自己。
她难道不知道户部侍郎是做什么的吗?得罪她就等于得罪她那身为户部侍郎的夫婿。到时候,从中做些手脚,她那探花郎夫君未必能领得到好差事。
男人的前程大过命,她这愚蠢的女人,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孙夫人觉得她实在太蠢,又蠢又市侩,眼皮子还浅,她实在不愿再继续呆下去。
只能尽力宽慰自己不生气,然后撂下话说:“你再好好想想,又或者,回去后同你家探花郎再商议商议。”撂下话,孙夫人直接拾步而起,走了几步,到门口后,又回身来,“你回去后告诉吴探花,看在他的面子上,今日你冒犯我之事我倒可不计较。”说这些都是假的,孙夫人目的就是为让那探花郎看看他这位夫人的愚蠢。
也是想以此警告他,让他知道前程重要还是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商户娘子重要。
叶雅芙不会看不出她的话中有话,但却毫不在意,只是笑应:“夫人放心,今日之事,我定会一字不漏的全部告诉夫君。”
孙夫人知道她这是威胁自己,却并不在意,只冷冷哼笑了一声。
笑完之后她踏门而出,叶雅芙刚要提醒她拿银子,那嬷嬷便闪身而入,进门后,一把拿过盛着二百两银子的托盘。临走前,还望着叶雅芙“呸”了声。
叶雅芙是头回见一个人能不要脸成这样。
哪怕当时姜氏不要脸,她也是极力扯着一层遮羞布遮脸的。
到了这孙夫人主仆这儿,索性连遮羞布都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