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不止温让一家,还有温诞一家,日晡之后便齐齐来了孟府。
叶琛其实并不是个爱热闹的孩子。
他自小养在奚府的别院中,即使央着奚子瑜带他出门上街,他也是做个安静的观赏者,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被如此多的陌生人围住关心的。
除了带他长大的七叔叔之外,还有孟叔叔、温大叔叔、温二叔叔,温大叔叔的妻子许姑姑、温二叔叔的妻子方姑姑。
哦,还有温大叔叔和温二叔叔的两个儿子,和他差的年岁不多,也都睁着好奇的眼打量他。
纵然叶琛此前已经经历过几次生死,面对呼啦啦涌上来的善意和关切,毕竟是小小年纪,他也难得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羞赧。
温谣把这些都看在眼里。
容安啊,这么多叔叔里,除了你孟叔叔之外,其余的三个,可都是真心实意地爱慕你娘,偏偏你娘的眼里只有你那个对你冷漠无视的爹,不然怎么会有你呢?
真是令人唏嘘不已的关系。
温谣虽性子内向,脑子却是灵光的,不仅许多年前就早已看出自己的两个哥哥对青梅竹马的叶采薇情根深种,就连容津岸身边的奚子瑜,她也猜到了他的那些心思。
不过,纵使温谣一双慧眼,她却一直看不透容津岸的真实想法,这个令闺蜜患得患失的神秘男人,有时候她真想不顾一切杀到他面前去,撬开他的嘴,挖出他的心来看看,究竟有没有把闺蜜完整装进去。
但为了叶采薇着想,温谣把这些都烂在了肚子里。如今温让温诞和奚子瑜都已各自娶妻生子,那些年少轻狂的前尘往事,便更没有必要再提起。
至于容津岸……
如今有了叶琛,这段关系又变得扑朔迷离。在他们返回孟府的路上,当着叶琛的面,温谣并没有问叶采薇一句关于孩子的事,只说自己想把兄嫂再请来孟府团聚,问她让不让叶琛见见。
儿子被奚子瑜自作主张带来京城、甚至先一步和容津岸相见,这令人无比措手不及的变化,叶采薇却还是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沉静,恬淡,和叶琛如常对话,说自己早就想让叶琛见见她从前的故人。
这故人里包含谁呢?温谣没问。
孟府的花厅,众人围着石桌,坐得热热闹闹。
温让的长子和温诞的儿子年纪差了一岁半,堂兄弟两个自小就在一处长大,性子也相似,不耐烦听父母辈说话,一来便结伴去了花园里玩耍,乐不思蜀;温让的次子还不会走路,被乳母抱着,在一旁安安静静看了会儿,不多久便睡着了。
绝对不可能!
“你这黄口小儿,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康和县主收起震颤的瞳孔,依旧保持自己倨傲跋扈的姿态,“说我撞伤她,证据呢?”
而叶琛丝毫不怯,定定回答:
“我的眼睛就是证据,不止我一个人看到,大家都看到了!城里的街市,马车本就不应该疾行,更要避让行人,你从老远就开始跑马,一路上多少行人被你惊吓,嬷嬷她是正常过街,你的马非但没有减速,反而越来越快!”
奚子瑜也在此时赶到,方才他晃了神,竟让叶琛冲动上前,他不知眼前这位与叶采薇的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年青女子到底什么来历,但敢在天子脚下如此跋扈的,必是他得罪不起的权贵。
商人在权贵面前,也和这被欺凌的老妪没有区别,蝼蚁一样。
若是叶琛在他手上出了事,他该如何向叶采薇交代?
他忙向康和县主赔罪,连说此事是个误会,请这位贵女娘娘高抬贵手,他自当承担她受惊的所有赔偿费用。
但叶琛显然难以理解:
“七叔叔!明明是她……”
“七叔叔知道你心疼嬷嬷,”奚子瑜连忙打断他,怕他再说出什么惹是生非的话,“七叔叔给嬷嬷请最好的大夫医治,好不好?”
谁知康和县主观此二人情状,愈发不依不饶起来:“你们是什么人?哪里来的?这死老婆子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容文乐当然知道,叶府离此地不远。
“民妇与学生们的师生之谊情深意切,容阁老惯是薄情寡性,难以理解和想象,亦是稀松平常。”
她以一人之身舌战群儒的倩影,也必当在载徽书院留下不可磨灭的一笔,口口相传。
一别五年,奚子瑜再至叶府,身边带着的,却是叶采薇与容津岸的儿子叶琛。
今日早些时候,奚子瑜和叶琛乘马车入京城,本是直奔孟府而去,但马车上的叶琛东张西望,竟然就那么巧,让他看见了生父容津岸。
其实,决定带叶琛来京城,奚子瑜便做好了再见容津岸的准备。
对于自己情同手足的经年旧友,他问心无愧,只是他不想在叶采薇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先让叶琛见到容津岸。
奚子瑜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揭过,又做出了恍然大悟之状,兴奋对叶琛说,他们好像路过了旧时的叶府附近,问叶琛想不想去看看。
叶琛当然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