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了凝心神,一字一字认真地读了起来。只是,裴令望原本看到信时的激动一点点消散,脸上再无笑意,反而皱起了眉。
二姐说,她们应当换回身份了。所以,这一次她会去京城,小妹你不要去京城,尽快去郢州,然后继续在玄凤军做事吧。待她给裴家讨个公道以后,她们再相见吧。在信的末尾,二姐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裴令望怔怔地看着信纸,这封信的内容让她有些发懵。
原来不是姐妹相认的心路历程,也不是二姐的解释和关于二姐这些年来的叙述。概括下来,只传达了一个消息:她要去京城,以裴令闻的身份,回京城。
可是这样不行!裴令望的脑中宛如有雷炸开,二姐之所以假死潜伏,就是为了调查裴家的事情。可她现在回京,岂不是彻底暴露了身份!
通州的裴令闻,可是手脚健全的人。即使二姐有再高超的易容术,她也无法做到长出一条手臂来。
以裴令闻的身份进京受封赏,不,二姐是要以死而复生的裴令闻的身份接受封赏!她怕是要在天下人面前质问皇帝,当年裴家人接二连三遭遇暗算的真相!
真是,疯子啊。二姐的这般打算,将裴家当年的事情彻底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下,一定能逼迫朝廷去追查当年的事情。可是,这样也势必牵扯出二姐隐姓埋名假死,和她在益州冒用裴令望名字的事情。
若在益州的人不是裴令望,那裴令望通敌的冤屈还是没能洗清,除非她说出真相,是她们姐妹二人互换身份,击退乌军的人是裴令望。
可若是这样,她们姐妹二人也落入了风险中。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原来二姐是为这个道歉吗?裴令望摸了摸信脚处的对不起三个字,二姐是觉得,自己要做的事会拖累她吗?
有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二姐不许她进京城,不许她冒一丝风险。这样即使二姐出了事,她裴令望还可以好好地活着。
可二姐仍然为这个小妹可能面临的风险而道歉。即使这风险无论是否有她,都一直存在着。
而且二姐要再一次去做她认定的事,像多少年以前那样,哪怕明知艰难困苦也要去做。
也许到最后,还是只剩下裴令望自己活着。
不,她不接受也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裴令望猛地站起身,木椅被她的力道带倒在地,发出的声响把将月和将星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将星疑惑地问。看她这幅样子,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从益州来的信,要多久才能传到这里?”裴令望声音艰涩地问。
“按理来说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不过我们有特殊的传信方式,所以,差不多五天吧。”将星张开手帐比了个五给裴令望看。
五天。若是二姐她们从寄信那天开始动身,现在距离京城,应当还有一段距离。益州与通州虽然相隔甚远,但两州通往京城的官道上,有一段是重合的。
所以,若是现在她日夜兼程赶去,说不定还来得及。她能拦住二姐,不像小时候一样,只能在家中等母亲和姐姐的消息。她要亲自去见她!
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裴令望冲出了营帐。
将月和将星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担忧。兄妹二人默契地同时追出去,看见裴令望已经牵着一匹战马走了出来。
将星赶忙张开双臂拦在她面前:“你去哪啊?!”
裴令望吐出两个字:“京城。”
将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见将月一言难尽的表情,才确信她真的说了那两个字。
将月皱着眉:“我们不是九月才动身吗?”
裴令望已经翻身上马,回道:“我等不及了,我要提前动身,你们按计划行事,我会在京城等你们。”
将星不由得脱口而出:“现在就去?你疯了吧!”
这可是大半夜的,城门都关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将星忍不住问她。
裴令望宛如走火入魔了一般,不听不回催马前行。将星不得不让开路,用焦急的眼神看着将月。
将月追上去在她身后喊:“你这样走了,就把陈引玉丢在这吗?”
陈引玉这个名字一出,裴令望顿时如梦初醒一样,拉住了缰绳。
将星见这招有用,立刻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你这样莫名其妙的一走,连你夫郎都不顾了吗?”
裴令望沉默了一会儿,利落地翻身下马。马打了个响鼻,也许是在为自己不用熬夜做事而高兴。
裴令望脸色苍白,对将月和将星解释了一句:“我二姐要替我去京城,我们换回身份。可是太危险了,我不能让她去。”
“即使她要去,也该是我和她一起去,共同面对裴家当年的真相。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样,家人全部离世,只有我自己活在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