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伍文学

240250（第13页）

可这李玉函倒是有趣，自己顺风时，那是手段极狠，自己逆风时，又觉得只要自己乖乖听话，先前的一切，就都可以一笔勾销了。

这还是因为他有个好爹——他或许从来都没有想过，乔茜一伙人真的会杀死他们夫妇。

这便是世家公子的天真。

乔茜什么也没说，只对六钧弓道：“你送李公子去瞧瞧吧。”

六钧弓如影子一般出现，那双漆黑潋滟的眼睛没有情感地扫过李玉函，道：“是，主人。”

他带着李玉函走了。

李玉函满心欢喜，只以为自己立刻就能瞧见妻子，然而六钧弓却没有将他带到关押柳无眉的那处房产，而是带他……上了山？

——他见到的，不是柳无眉，而是柳无眉那无名的坟包。

不错，柳无眉已经死了。

乔茜本来也没打算留她的性命，早在李玉函走的当天，就告诉二月霜，一个月之后，直接杀了她，不必留下活口。

不过，柳无眉要死得更早一些。

这自然不是二月霜动的手。

柳无眉被关押在十杀手们的房产之中，武功被废、穴道被封，每日一碗猪油拌饭，爱吃不吃。她被关在地窖之中，不见天日的，身上的瘾头又不知什么时候会犯，一犯了病，那真是浑身剧痛、生不如死，又被封住哑穴，连叫喊都叫喊不出声。

花粉？那是万万没有的，随便她怎么痛苦，无人在意。

有一天，六钧弓照例打开地窖去送饭，却见柳无眉目眦欲裂、双目之中满是血丝，表情却极僵硬地定格着，面庞上浮起了一种极为可怖的灰白之色，早已死去多时了。

——她是在花粉瘾犯了的时候死去的。

六钧弓一动不动地瞧着她，半晌，才喃喃道：“这饭拿出去送乞丐吧……”

他毫无感情波动地扭头走了。

柳无眉就被埋葬在秦岭的群山之中。

秦岭群山是极包容的，这里处理过无花的尸首、也化过薛笑人的尸体，雄娘子被埋葬在这里，柳无眉也被埋葬在这里。

六钧弓就带着李玉函来了。

李玉函瞧见那坟包时，整个人如遭雷击。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一时手脚冰凉、耳边嗡嗡作响。

半晌，他才喃喃道：“开……开玩笑的吧？我妻子在哪里？！快把我妻子交出来！！”

六钧弓双手抱胸，冷眼瞧着他，根本懒得理会。

李玉函的面容几乎在瞬间扭曲。

他恶狠狠地瞪着六钧弓，又想起了方才乔茜那个眼神，终于惊觉……原来他们一开始就没想着要他们夫妻团聚，原来无眉在落入他们手上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要死！

他明明……明明已经将苏蓉蓉她们给放了！还要怎么样？还要怎么样？！言而无信……做人怎能这般言而无信？！

李玉函抽出腰间佩剑，悲愤地道：“无眉！为夫来给你报仇了！”

剑光已朝六钧弓袭来！

李玉函的功夫，是源自他爹李观鱼，他爹的确是天下罕见的名剑客，可李玉函只学到了表面的花哨，却全然没有学到半分那剑法的精髓，六钧弓在江湖上的确名声不显，但他的剑法，却是杀人的剑！

简洁、有效，除了杀人之外，再没有别的意图！

李玉函拿什么战胜六钧弓？只因为他对柳无眉的爱么？可笑！

十数招后，李玉函被六钧弓飞起一脚，踹了出去，他高高地飞起，被一棵粗壮的古树给拦了下来，又顺着树滑下来，脊背剧痛，令他眼角抽搐，连手都没法子握紧剑了。

很显然，他根本不适合混江湖。

真正混江湖的人，对疼痛都有着极其强悍的忍耐力，因为忍耐就意味着活！倘若一被人击中就失去了反击的能力，那就只能任人宰割！

一道修长的影子，打在李玉函的身上。

李玉函抬头，就瞧见了居高临下的六钧弓，杀手苍白无情的脸上，浮出了一丝不屑、一丝讥诮。

——若不是因为他的家世，他压根就没有资格同主人周旋这么久。

这讥诮的神色无疑激怒了李玉函，他浑身发抖，面目扭曲，心中那仇恨、颓丧、痛苦与绝望一同涌了上来，同六钧弓怒吼道：“你们杀了她，为何不也杀了我？！来啊！动手啊！杀了我啊！无眉死了，我李玉函也绝不会独活！！”

六钧弓仍然讥诮地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