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空气很好闻,很香。”顾云舟认真道。
林子君深吸一口气,确实闻到了花香,五月了,小区绿化区种的月季开了一大片,隔得老远就能闻到。
“顾老师,闺女,走,我们赏花去。”林子君很自然地挽上顾云舟的手臂,两人抱着娃走在小区里,温馨得像极了一家三口。
顾云舟深居简出,加上性情冷淡,小区邻居和他不熟,但和林子君熟啊,尤其是早上小年轻都去上班了,在楼下活动的大多都是大爷大妈,同林子君并肩看过多少热闹,称得上风里来雨里去的老战友了。
看到她挽着顾云舟散步,大爷大妈又是招呼又是夸他俩男才女貌天生一对,最后和安保大哥一样讨要喜糖。
林子君热情地一一回应,走到月季花圃区,和顾云舟坐在长椅上,闻着花香晒着太阳,这小日子过得也太舒服了些,舒服到脑袋往顾云舟肩膀上一搭,眼看就要进入梦乡,顾云舟喊她:“子君,我好像看到了于主任。”
林子君刷地睁开眼睛,坐直身子,循着顾云舟的视线望去,花圃南边是一个小广场,小区的大爷大妈吃完早饭,最喜欢来这边舞剑耍太极,当然三五成群跳舞的。
人影绰绰中,林子君也看到了于主任,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广场上的邓老师。
邓老师正在和几个小老头小老太跳交谊舞,虽然不光她一个小老太,但明显邓老师最受欢迎,四五个小老头围着她转。
谁让人气质摆在那里,跳舞的时候,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不愧是作家出身,受文学作品熏陶。
林子君用肩膀碰顾云舟一下,“看到没?以后对自己媳妇好点,不然老了就这个下场,坐在轮椅上看媳妇和别的老头跳舞。”
顾云舟郑重其事地点头,“我每天都在跑步。”
不仅要对媳妇好,还要身体锻炼好,老了,这样,和媳妇跳舞就只能是自己。
“不是我说风凉话,你看于主任多委屈啊,我感觉他都快哭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林子君觉得邓老师这招用得太绝了。
也不免担心等于主任腿好了,把这段时间积下的怨气,一次性发泄到邓老师身上。
要不劝劝?
劝邓老师对于主任好些吗?除非她疯了,肯定是劝不能过还是离了吧,没必要在人渣身上浪费时间。
邓老师也看到了林子君他们,暂停跳舞走过来,笑眯眯地在两人身上扫一圈,心领神会地开口:“你妈回来知道你们在一起,还不得高兴坏了。”
“我妈要是看到您和别的小老头跳舞,把于主任晾在一边,她肯定更高兴。”林子君往顾云舟身边挤了挤,邀请邓老师一块坐会儿。
邓老师坐下后,看向小广场另一边的于主任,呢喃地问林子君:“我也知道我有点过分了,但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和他过了几十年,被打压了几十年,如果不是报了这个舞蹈班,我都快忘了自己姓啥名谁了,舞蹈班的同学不会喊我为于主任的爱人。”
“子君,我年轻那会儿最喜欢舒婷的《致橡树》,我想要的爱情就是独立平等,而不是谁高人一等,他不懂我,年复一年地跟我强调,女人就得有女人的样子,男主外女主内,他是橡树,我必须是泉源,以他为中心,可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居然渐渐地接受了,我现在还记得他第一打我,酒醒后跟我下跪跟我认错,发誓以后不会再对我动手,当时看在闺女还那么小的份上,我原谅了他,事实证明是我太天真了,家暴只有零次和一次的区别,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林子君拉住邓老师微微颤抖的手,“为什么不离婚呢?”
“我怕,怕他报复我家里人,怕他伤害我闺女,”邓老师自嘲地笑了,“这些都是借口,我闺女出国后,我也没有提离婚,对他的畏惧好像浸透到了骨头里,子君,你说我是不是很不争气?”
林子君拍拍邓老师的手背,“我妈总跟我说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至此,林子君打消了劝邓老师离婚的念头,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邓老师不一样,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有离开于主任才能活,为何迟迟不行动?
林子君想,她需要的是一个契机,下定决心的瞬间。
这个谁也帮不了她。
邓老师沉默片刻后,一扫阴霾心情,和林子君闲聊起来,“我就说老钱会教育孩子嘛,她还谦虚说自己没上两年学,我就说她,又不是教孩子读书识字,一定要高学历,那是老师的工作,我们做家长最重要的是教孩子做人,这一点你妈比我厉害太多了,我要向她学习。”
说到学习,邓老师想起另一件事,忍不住地笑了笑,“你妈为了给我打样,当真跟你爸闹离婚了?”
林子君点点头,“闹了小半个月,亏得我爸死皮赖脸。”
“听说是你出的主意?”邓老师又问。
林子君挠挠脸,傻笑。
“子君,谢谢你,还有你妈,为了我的事操碎了心。”邓老师目光慈爱地看着林子君,然后对顾云舟说,“小顾,这么好的女孩子,你可得对人好啊。”
“我会对她好的。”顾云舟郑重保证道。
林子君也说:“他对我很好。”
“太好了,”邓老师起身到小时年前面,俯身拉拉她的小手,“我们年年以后就有爸爸了。”
林子君:“???”
顾云舟:“!!!”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视线一对上,立马弹开,还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为庆祝年年有爸爸,邓婆婆送年年一个小礼物好不好?”邓老师从裤兜里掏出小布袋,从里面拿出一条大金链子,往小时年手里一挂,“年年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