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旋绮突然笑道:“红冲,我真不懂你,既然你不想成仙,那就换我来,不行吗?”
红冲道:“成仙与否,不是你说了算的。”
“我说了如何不算?”素旋绮道:“我与你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从不为你所操心的那些杂事烦忧。”
他忽然语气一沉,连声音都仿佛淬了毒般变得沙哑:“可天道唯独偏爱你,哪怕你弃之如敝履,天道偏将成仙的机缘给你!”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放弃了什么?解放熔炉,替天行道,改换世间,这是何等功德!天道自有恩赏,只要你肯回到熔炉,甘心归于不灭真火的怀抱,自然能在死后飞升为仙!”素旋绮恨得牙痒痒,“可你自作主张,坏了天道轮回——天道竟然还是肯将这份成仙的机缘留给你,我只想问你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
这个问题,红冲也曾问过无数次。
但他知道,或许此时此刻,素旋绮更想问的,并非“凭什么,天道让你成仙”。
而是“凭什么,当年逃出毒手的是你”。
一剑斩下,莲花自此花藕分离。
任谁来,恐怕都会觉得藕比已经掏空了莲子的枯花更有用,也更有活路。
却未料及,这朵花竟然被人捡走插瓶,悉心呵护,奄奄一息地活了好些时日……后来,甚至勉强化形为人。
如今细细回想,若红冲早些知道这节藕落在项盗茵手中,在无尽的苦难中生出自己的灵智,却因还恩而落得如此下场,他又当如何?
世间“如若”难成真。
这个问题,红冲也终究无法回答。
他们心意相通,就像从前,藕与花相隔千里,素旋绮却继承了他的所有记忆那般,此时此刻,素旋绮也能隐隐察觉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素旋绮恨声道:“别以为你很了解我,我最恨的还是那个人!”
那个人——那个利用藕的人。
他最恨项盗茵,因为项盗茵对他犯下如此恶孽,可天道对项盗茵实在宽容,莫说惩戒,连项盗茵的雷灵根也未曾收去。
凭什么呢?凭什么。
红冲轻叹一声:“我还以为你会说‘天道不公’。”
“开什么玩笑!”素旋绮却毫不犹豫地反驳了。
天道非人,全无半点私心。
功德若成,这条命线上连着的每一线因,都受其果荫蔽,论迹不论心。
而项盗茵就这样阴差阳错地牵进了因中——即便认知已近扭曲,项盗茵似乎仍然有几分缥缈的“良心”。
火山之难,想来项盗茵原本是窃来眼珠,欲要配合藕一同投入熔炉,以期解开封印——自然,在这途中顺手排除异己,诸如方三益、红冲,也不过是顺手的事。
引心丹交予红冲,为令红冲背上怨气。
藏官刀中也被放入一丝藕的妖力,一旦注入红冲的妖力,自然触发缩地成寸,将持刀人送至熔炉。
难怪项盗茵会那般恰到好处地,将此事提点朱小草,他是为了让朱小草转达红冲,引红冲上山。
他大抵唯独没能料到,朱小草体内也有一丝红冲的妖力,所以,被藏官刀送至熔炉的人,成了朱小草。
一切变数自此而始。
朱小草在茫然之中,窃走了那节藕。项盗茵期盼了多少年的解开封印良机,怎么舍得放弃?他因此擅离职守,追杀朱小草,是为了夺回那节藕。
却不晓得,反而阴差阳错地,酿成了这一切。
纵然项盗茵的心未必全然是好,可他确实深深地纠缠入这份因果之中。
但事到如今,回想此事,兴许已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红冲道:“你要乘岚与你跃入熔炉,所为并非取回法力,而是重燃熔炉的功德——你不能活。”
灵压既是法力,是魔域的庇护、监管,也是熔炉的一层新结界。
但不似方赭衣那般截断世间生死,红冲留下这道灵压,于熔炉而言,只为限制不灭真火在错乱因果彻底解清之前肆虐世间,也为防止再有人心生歹意,故技重施。
不过如今灵压已被素旋绮吸干,素旋绮对成仙又如此偏执,他执意要取回所有法力、神通,是为了将“钥”掌握在手中,从而能够让熔炉大开,让不灭真火肆虐世间,得这一份熔炉原本为红冲安排好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