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哪能想得文含徵拼命至此,当即闭气扑到了他身上——他的身躯已半化为妖形原身,怕文含徵发现,连忙又化回人形。
也就在这片刻之间,文含徵两手一搓,借池中水凝结成冰,就这样用身体和双手做成了个环扣,死死地锁住了红冲腰身。
红冲回过头去,就见文含徵一边吐泡泡,一边胡乱说些什么,大抵还是“我得保护你”此类。
他心下无奈,也实在不敢再多耽搁时间,生怕再晚一秒朱小草就被掏心掏肺,只得一咬牙,将文含徵一同卷入水流中。
待得他爬上岸,顺手把呛了好几口水的文含徵也丢上岸时,环顾四周,周遭已然变了一副光景。
四下尽是密密麻麻的枯木,枝桠横生,遮天蔽日——约莫一周前,这里应当还是漫山遍野的红枫,如今看去,不似叶落归尘,反而像是枯萎已有多年。
偌大的林子死气沉沉,毫无半点生机,偏偏林间淌过的这条涓流如此清澈,流水潺潺,灵活地绕行在林间,平白更添几分诡异。
此处乃是方才红冲追溯剑袍妖气耗尽耗尽之处,他依稀记得剑袍是向山上逆流而去,于是拍了拍文含徵的肩膀,打算拉着文含徵一道上山去。
文含徵被他一掌拍下来又咳出几口水,艰难道:“红兄……这又是什么术法,怎么没了真气也能用?”
“这些事回去再说。”红冲道:“你先跟我一起找到小草。”
二人循着溪流在林中穿梭,山坡陡峭,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终于走出那片阴森的林中。
待得眼前豁然开朗,强光让红冲都不禁微微眯眼,文含徵回头望了一眼,惊呼出声:“这里竟然是主峰!”
只见二人所在的山腰位置已是高耸入云,放眼望去足矣将群山之顶一览无遗,在这整座枫灵岛上,唯有主峰能有如此光景。
主峰算得上是引心宗一处“禁地”,唯有每届万仙会即将结束时,引心宗在此举办祭山大礼时,才有极少数的修士有幸受邀上山观礼。除开祭山大礼,这百余年来不请自来登上主峰的,恐怕只有上个月闹出大乱的魔修。
哪怕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文含徵也晓得此事非同小可,顿时握了握拳,诚惶诚恐道:“我们不该上山的,要不还是回去吧……”
“那我送你回去。”红冲道。
“等等,”文含徵拉住他问:“你不回去吗?这里可是主峰,擅登主峰者,被发现了,恐怕会……”
“我得找到小草。”红冲摇摇头:“放心,我会尽可能不被发现的。”
文含徵一咬牙,下定决心道:“那我也不走了!你没真气,我得保护你。”
红冲颔首,只希望文含徵莫要再反悔就是了,他虽有妖的神通,却于决斗上并无太多增益,若文含徵非要来硬的,动手强行将他掳走、抑或是赖在原地打死也不走,他还真是束手无策。
二人转身又逆着溪流的方向,一路登山。不知又过去多久,文含徵忽然伸手拉住红冲,逼音成线道:“小心!”
红冲便与他同时停下脚步,隐匿在一出巨石后,文含徵逼音成线说:“前面有人,是……”
他的未尽之言,红冲已知晓了,只因他抬手搭在文含徵脸侧,借了文含徵半只耳朵,便听到那人缓缓开口,声音实在熟悉:“我们躲不了多久了……项盗茵他是故意的。”
竟然是方三益,他气息不稳,真气亦有波动,想来是受伤不轻,也是因此才没能发现不远处隐匿身形的红冲和文含徵。
他们的运气实在不好,竟然就这样碰上了红冲如今最不想碰到的人——方三益出现在这里,不是正要行动,就是行动未遂,这也意味着引心宗人恐怕也将紧随其后。如果被引心宗人逮住,他和文含徵该如何将自己从此事中撇出?甚至可能还会殃及乘岚……大抵最糟的情况也不过如此。
而另一个人回答方三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方三益反问:“我看是你与他暗地里勾结,他才把你放了,不是么?”
那人语气冷了几分:“分明是你管不好自己人,把我们的计划全漏了出去——你竟然还敢冒险行事,活该你落到今日这番天地。”
方三益也怒道:“说什么风凉话,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潜上岛的机会你等了三十年才抓住这一回,就算你有命苟活,你以为还能再有一次今日的机会?”
本以为二人就要如此内讧,进而一拍两散,被逐个击破,却不想这话出口,那人缓缓道:“你说得对,项盗茵太难杀了,或许我们都完了。”
沉默良久,方三益又道:“完了的是你,我不能死,我一定要活下去……我的命不只是我自己的。”
那人问:“你想怎么办?”
方三益咬牙道:“项盗茵方才莫名收手,应当是突然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这世上竟然还有能将他绊住的事……真有意思,我们得抓住这个机会。”
“你还想让我和你一起去送死?”那人冷笑一声:“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可不是为了那一纸丹方,要死,我也要拉着项盗茵一起死!”
方三益没再出声,周身波动的真气却渐渐汇成一股,施压向那人。
这是要动手了?
红冲一蹙眉梢,暗自对文含徵道:“我们得走。”
如果方三益与那魔修在这里动起手来,他们很难在如此距离内不被波及,必须要赶在二人动手之前走!
然而,情势还是没能如红冲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