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声中,江合心的目光掠过台下,果然瞥到了人群中跃跃欲试的乘岚,她心下长叹一声,暗道拗不过这个死心眼。
江合心与几人退到台下,只留下侍剑山庄的第一场守擂的弟子上前道:“多谢各方道友抬爱,还请指教。”
这三场乘岚原本便不打算上场,如今顾及着方才说过要文含徵、朱小草二人上台切磋试试,二人看起来都不大想与他过招,他于是将自己的登台场次又稍推后了些许。
但他没忘记自己还带了一堆同门师弟妹来,回头问道:“谁想打?”
一团脑袋整齐地摇了摇,像是天上多了一轮来回奔跑的太阳,几株向日葵整齐划一地追着摇。
乘岚心里纳闷,问他们:“那你们今日来做什么的?”
“自然是来瞻仰大师兄与小文师弟的英姿!”几人七嘴八舌,不知从谁嘴里遛出来一声低调的:“给小文师弟压阵助威!”
“压阵助威?”乘岚失笑:“他要上台,你又不上台,压什么阵?助什么威?”
那人被点到,摇摇头,有理有据道:“自然并非擂台输赢,而是我们云观庭的手足之情!”他看向文含徵,十分怜爱道:“小文师弟都与我们说了,大师兄你被人缠上,无法脱身,不得不与一个散修以兄弟相称。我们今日来,就是要让那泼皮知道,大师兄你有的是弟妹,别想就这样赖上我们云观庭!”
“正是!”
摇头顿时全变成了点头,文含徵也附和一声:“没错!”
乘岚:……
他与红冲眼下的关系似乎确实有些不便言说,乘岚只能澄清道:“首先,是我要认他做弟弟,不是他缠着我。而且,”他瞪了一眼这几人,声音沉了一线:“不许说‘泼皮’。”
几人哪敢反驳,一并应了。
文含徵却还不服输,道:“师兄,让我与他会一会,我们擂台上见分晓!”
且不说几日前文含徵才败给朱小草,而红冲能赢过师仰祯,这高下已然见了分晓。便是当真平心而论,乘岚对文含徵的本事了如指掌,不用二人动手,他也知道文含徵绝对不是红冲的对手。
不过,文含徵于修炼一事向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并无几分力争上游的志气,被乘岚为此训了不知多少次也不见改。如今竟然罕见地露出几分斗志昂扬,乘岚顿时觉得,这误会倒也并非全然是坏事。
乘岚于是应道:“那自然是好。”为免拂了这珍贵的志气,他又补充一句鼓励:“师兄相信你。”
这话犹如天降甘霖,登时叫文含徵亢奋不已,回道:“我定将他打得溃不成军、抱头鼠窜!”
乘岚心道:我只希望你屡战屡败之后还肯再战。
几人谈笑之间,擂台上已然开战。
刀光剑影纷飞,不出半个时辰的功夫,三场比试已然结束,侍剑山庄二胜一负,只在最后一场输给一位以长棍做武器的散修。
长棍散修成了擂主,乘岚摸了摸下巴,正想鼓励文含徵登台一试,就有人先行一步——也算是他的熟人。
朱小草缓缓上台,道:“翡翠林隐宗,朱小草,请指教。”
他换了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又顶着这么一张乱七八糟的脸,一时间还真叫人认不出来,这是几日前霜心派那位凝魄真人的弟弟。
也就是文含徵凭借着早前见过妆容半成品的记忆,能够依稀辨认,他低声问乘岚:“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你就当作不知便是。”乘岚道。
朱小草摆出架势,手中拿着的却并不是之前纤细而又闪亮的那对长剑,而是一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树枝,真像是上山路上随手折了一段。
长棍散修皱眉道:“你就拿这个跟我打?”他面色不虞,显然觉得自己是被小看了。
朱小草一笑,道:“并非轻视道友,实在是师门有令,实在抱歉。”他乱七八糟的脸上做出微笑,也是个叫人看不出何意的奇怪表情。
没人相信这话,只当是说辞罢了——唯有朱小草心中无奈:他是真的身不由己!
他那对双剑到底不似凡品,有心之人必能看出,红冲命他随手折一段树枝上来,他又岂敢不从。
长棍散修也不多做寒暄,道了一声“小心了!”便冲上前来。
登台之前,红冲在这段树枝上使了些手段,虽没什么神通术法蕴含其中,却到底让它坚韧几分,至少不会还如折下时那般脆软易碎。
也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计划之中,对手使得也不是什么削铁如泥的刀剑、抑或是能够一力降十会的大锤之类,长棍也十分讲技巧招式,倒叫朱小草仓促上阵,也能勉强招架。
二人缠斗成一团,朱小草惯于小心谨慎,即便对方露出了什么破绽,没把握一击必中的,他就不敢贸然反攻。
约摸得有几百个回合下来,那截树枝到底算不得正经武器,终于在某个兵器相碰的瞬间碎裂,长棍散修趁势追击,就这样将朱小草逼出了界。
长棍散修淡淡道:“承让。”这一通比试下来,他也察觉出对方并不是那般狂妄的草包,反而招式扎实,是有真功夫的。而朱小草风格这般不肯冒险,也不像是个狂妄之徒,倒叫他信了几分“师门有令”的说法。
朱小草神色稍显萎靡,脸上的涂鸦反而成了防止人看出他心情的保护色,他低声道:“道友技艺高超,令我自愧弗如。”说完,也不再拖拉,灰溜溜地离开了擂台。
身后再有如何交战,朱小草都已顾及不上,他垂头丧气地回那棵树上,张口便要道歉:“师兄,我……”